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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皇帝又一次出现了晕厥,情况不太严重,只是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苏醒过来。

    不过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一点多。为了以防万一,长孙皇后把在京中的房玄龄、张德、马周三人叫到了宫中。

    其余尉迟恭、张公谨等老臣,一概都被屏蔽在外。

    “入娘的,房乔算人,俺不算人?凭甚不传俺护驾!”

    吵嚷的尉迟恭有些暴躁,在应天门外叫骂。长孙皇后到底也没有做绝,还是让他们身处皇城之中,应对起来,既照顾了情绪,也以备不时。

    “叫唤个甚么。”

    秦琼裹着一件大氅,隔着窗户,人在应天门旁架设的岗亭中御寒。岗亭里面生了煤球炉子,暖和是足够暖和的,张公谨蹲在一旁,正剥着一只烤熟了芋头,还有一把指头粗细的玉米。

    去年广种的“番麦”,产量有限,不过有一个好,山地也能种。选育出来了一批大个的,尺寸也从小拇指大小,变成了小丁丁那么大。

    这样的玉米脆嫩的时候还好,一旦成熟老透了,吃起来极为麻烦,需要先把外面的玉米粒刮下来。

    老张也吃过一回,体验糟糕无比,和非法穿越前的玉米,根本没法比,简直不是一个物种。

    “叫唤个甚么?你说俺叫唤个甚么!”

    砰砰砰砰拍打着钢铁的门板,尉迟恭隔着岗亭吼叫得像一只爆猿,“入娘的鲜卑女子!”

    “敬德!”

    一声爆吼,蹲那里不说话的张公谨也激动了起来,“你在胡说甚么!”

    “哼!”

    尉迟恭闷哼一声,然后盯着应天门目光深邃,这种感觉极为糟糕。有一种……有一种很微妙的,像是被抛弃的感觉。

    当年他投奔李唐,是一种无可奈何;逼迫李渊退位,同样是一种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不论哪个时候,身后都是有一群大兵要吃饭的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他身后没有什么大兵了,只有尉迟家族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

    长叹一声,尉迟恭有些郁闷,虽然一直在嘲讽程知节,儿子跟老子闹翻,一个为老不尊,一个忤逆不孝。

    但是尉迟氏难道就很好吗?

    自家才知自家事,关起门来,谁知道快活还是难受。

    “你闭嘴吧!老实点!”

    张公谨目光狠厉,他是老实人不假,不怎么与人争斗也不错,可谁敢说他张公谨不是个狠人?

    小看他的,只配被他压一辈子!

    “哼!”

    一言不发地跺了跺脚,尉迟恭靠着岗亭蹲了下去,双手抱着脑袋,很是烦躁地胡乱抓了一通。

    不远处,新晋的交通部部堂杜楚客有些情绪不稳,他感觉自己在经历一个大事情,甚至他猜测着,万一今天晚上皇帝不行了,已经前往东瀛州的太子,一时半刻,也不可能返回中国。

    那么,听政监国者,必是长孙皇后,也只能是长孙皇后。

    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,想得头都大了。

    和年轻的杜楚客比起来,张亮和孔颖达反而要淡定得多,这种场面,也不是经历一回两回。

    甚至孔颖达自己,见识过的濒死皇帝,也不是一个两个。

    作为“文人”,显然孔颖达养气功夫很好。

    部堂级的大佬,虽然神色各异,但都没有交谈的意思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洛阳城外的信号机,正在飞快地向南方传达着消息。

    凌晨四点的时候,润州江畔的信号机,已经看到了江北传递过来的信号。

    夜里的信号机灯火阵列,非常的醒目。

    鸡叫三遍,早上五点半左右,虎丘山下的快马抵达长孙无忌的苏州府邸。

    这是一处典型的“园林”,长孙无忌建好它,花了很大的价钱。

    砰砰砰!砰砰砰!

    “京中急件!快些通传相公!”

    隔着侧门,里头早早起来的门子听到了外面的动静,连忙道:“快些进来!”

    验明身份,对好了腰牌,这才领着来人连忙前往偏厅等候。

    不多时,又有快走的奴婢到了后堂,此时长孙无忌已经迷迷糊糊地要醒来,听到急促脚步的声的时候,情不自禁地起身握住了床边的短刃。

    虽然年纪很大,但身手却是矫健,远不是平日里看到的那般慢条斯理儒雅谦和。

    “相公,京中急件!”

    “嗯?!”

    长孙无忌一惊,连忙道,“信使呢?”

    “正在偏厅。”

    “传去大厅。”

    “是,相公。”

    很快,长孙无忌就自己穿好了御寒袍服。用纽扣扣住的大衣非常保暖,踩着一双保暖棉靴,到了大厅之中,走在路上就洗了个脸的长孙无忌坐在了大厅上座:“信呢?”

    “在此。”

    信使连忙将信件呈上。

    长孙无忌打开来一看,发现是乱码,立刻又合上,挥挥手道:“退下。”

    “是,相公。”

    拿着信,长孙无忌返回书房的时候,对奴婢道,“赏信使银元二十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回到书房,看了看书桌上的台历,略微推算了一下,长孙无忌拿起桌上左起第三本书,然后对照着乱码一一翻译。

    “皇帝……晕厥……皇后……隔绝……中外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个翻译过去,长孙无忌脸皮狂颤,居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。

    自己这个皇后妹妹,果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
    “居然隔绝中外,又传召房乔、张德、马周。”

    换作是他,也会是这样的选择。房乔都知道,是皇帝的人;张德,是朝野皆知的合法反贼;马周,就是一条寒门出身的狗,谁给肉吃听谁的。

    马周如果还想有所作为,必须听皇后的。哪怕马周要做忠臣,也要听皇后的,因为太子东行,是皇帝的旨意。

    至于张德,这是个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中的疯子。他要是死在皇宫大内,不敢说湖北皆反,但整个湖北,一定会陷入一场空前的大动乱。这不是武汉系官商集团的任何一个人可以镇压的,争权夺利的背后,只怕是前所未有的血腥厮杀,最终的结果,必然是干掉洛阳一众贞观名臣。

    因为武汉系官商集团的敌人,其中就包括玄武门元谋功臣。

    你死我活的那种敌人。

    而房玄龄,在他前往江西之前,他的的确确是朝廷忠臣,国家栋梁。

    但成为江西总督之后,却是另外一回事,房玄龄也要考虑自己,也要考虑家族。

    朝廷,在很多年前,就已经发生了剧变。

    长孙皇后看似公平的手段,不过是隐藏了自己的根本目的。

    不过,长孙无忌却又平静了下来:“只怕适得其反啊,张德此人,是不可以常理判断的,观音婢。”

    宫中,房玄龄和马周神色紧张,但张德却还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,吃着点心,等到御医抹着汗,出来说皇帝已经醒了的时候,他才轻飘飘地拍了拍手,对御医说了一声辛苦。

    然后,站起身来,大摇大摆地前往宫闱之间,探望略显虚弱的李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