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超市离我家说近不近，说远不远。我能逃离房间自然是好，也省得在屋里挨冻。不过我这样顶撞，他是不是要气死，会不会一怒之下提前结束我的人生？
可明明能远远的说话，为什么要掐我脖子，我又不是十恶的坏人，被这样对待我不开心。叫我跪下也得有原因，无缘无故干嘛叫我跪下。
我心不在焉地走进超市，超市里也很冷。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，咋暖还寒期，外面比室内舒服。
按照我妈给我的清单，我在超市买了酱油、大蒜、油麦菜、香葱和一小块豆腐。路过零食区，嘴馋买了一袋小饼干。
结账要排队，前面只有一个人，可款台磨磨叽叽，半天也没见前面那人走。我有点心急，正要往前走看看怎么回事，前面的人缓缓转过身来。
这人我认识，是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，那会儿我们叫他“小虎”，因为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。后来长大了，我们很少再聚在一起，但每周都见，见面都会打招呼。今天也不例外。小伙子平日很精神，长得也端正。去年夏天开始，他妈妈偶尔会到我家有意撮合，不过我妈眼高，希望我嫁得好一些，今年倒没听我妈说起。至于我俩，压根就只是见面点头的关系。
我像往常一样对小虎微笑，小虎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，然后露出“花痴”一般的笑容。并不是我夸张，而是他今日的笑确实显得有几分“痴”，不是那种看到心爱的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明朗的笑容，反倒显得有些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似的，呆呆傻傻地笑着往外走。
我觉得瘆人，微微侧身给他让路，同时用余光瞟向门口。门口并无任何人，那他是在对谁笑……
“下一位。”超市款台的阿姨叫我结账，我赶忙把手里东西递过去。由于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，所以彼此都算熟悉，于是我顺口问道：“阿姨，小虎刚才买了什么，那么高兴的就走了。”
款台阿姨瞧我一眼，暗笑着答道：“人家比你大，买点大人的东西。你这小姑娘家家的，别乱问。”
我秒懂：“买个套套磨叽那么久。”
阿姨愕然：“你这丫头口没遮拦，人家买的是烟和打火机，顺便弄了两张彩票。”
我无言以对，打开微信结账。临走时超市的阿姨说：“出门别瞎说。”我又秒懂，肯定是买了套套，高兴得连小伙伴都瞧不见。
拎着一袋子菜回家，路远了就显得沉，我左右手倒换着，没走多远就看见小虎从远处迎着我走过来，还是刚才那副表情，还看着我身后。
青天白日地看见熟人痴笑，我难免觉得诡异。干脆低头装看不见，把路让开了。
小虎从我面前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脂粉气息，着香味悠扬，惹我驻足停留。我仔细地闻着，正准备继续往家走，却在抬眼之间看见小虎站住了。
我茫然地瞥了他一眼，只一眼便觉得不太对。说不上哪里不对，但总觉得他站着的姿势有些……别扭。
最近遇到了太多事，我最好少掺合别人。这样想着，我继续往家走。没走几步，竟又见小虎痴笑着迎着我走来！
怎么回事！？
觉察到不对，我立刻停住脚观望。
小虎还是看着我身后，痴笑着往前走，他双手插在外衣袋里，每一步都走得显得沉重，经过我时他没看见我似的根本不做停留，就这样一步一步很匀速地往前。走到巷口就停一下，然后转身，穿过宽阔的街道，再停下、转身，和我同方向走。也就是说，他在两个巷口时间绕圈。
我看不明白，顺着他走了几步，就这样走到了巷口，他再一次停下、转身，朝我走来。
我胆子很小，知道他一定不对劲，准备撒腿就跑。可就在我转身要穿过巷子的时候，身后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。
我确定小虎不会走那么快，穿过街道怎么也得二十步吧，怎么我一转身他就搭我肩了，不可能！
“看够了吗？”一个妩媚的女音响在我耳后，伴随着浓艳的脂粉香，冥冥中我觉得似乎正有一张寒冷的脸凑近。
慌乱中我下意识地一挣，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趔趄了几步。再回头看，只见小虎已经转身离开，而他肩上，居然背着个女人！那女人长得不难看，白净的脸上一对俏眉，此刻正扭头看着我，大而无神的眼睛里带着阴沉的笑，让人看了毛骨悚然！
“晚上来……”那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在我耳朵里，惊得我转身躲闪——身后空无一物，巷子笔直，从这一头能直接望到那一头。
“来看我们成亲。”那声音又响起来。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躲，始终挥之不去。
我转身一头扎进巷子拼命往家赶，虽然越跑越远但耳朵里还能听见那女人幽幽的笑声。
一路狂奔，我一直跑到巷子尽头的那条街上。停下喘息的功夫，寒风吹着地面掠过，送来一程又一程的阴气。那些气流在我脚边打着圈，仿佛要把我拉回去。
我定了定神，穿过街口。心里却想着这事儿不对，小虎是我的玩伴，是他遇见了问题还是他出了问题？他身上背着个女人，这女人明显不是人，这件事小虎妈知不知道……
心里若干疑问让我加快了脚步。到家后我把东西甩给我妈，来不及解释就往东头跑。虽然村东头有许多让我害怕的回忆，但我觉得这事儿让我撞见也不能装不知道，还得去跟小虎家打个招呼。
小虎住在村东，家门正对着一排村子里的自留地，此刻是初春一刮风尘土飞扬。我一路跑到他家狂敲门，开门的是小虎妈，见来的是我，小虎妈很高兴。
论辈分，我应该叫她二婶：“二婶，旭东在家吗？”小虎姓余，“旭东”是他的大名。
“出去买烟还没回来。”小虎妈很热情，“你怎么来啦，快进来坐！”
“哦，我论文想着写一些关于古木结构的事，想着他学土木工程，就想来问问他大木作的事，顺便借两本书回去。”我随着小虎妈进了院，她把我让进客厅，进门我就瞧见桌上烟灰缸里有许多烟。
小虎爸爸是原子能研究院的研究人员，周末经常加班。看今天这冷清的模样，估计也没在家。桌上的烟多半是小虎抽的，可据我所知，他没这么大烟瘾。
“他加班吗？这么多烟？”我环视客厅，并未发觉有异。
“谁知道他。”二婶拿了杯子给我倒水，我急忙推却。“昨儿晚上回来，坐在这里一包一包的抽，问也不说话，也不知怎么了。今天早晨叫起来，饭也不吃还坐在这里抽，抽着抽着烟没了就出去买。”二婶显然对小虎这表现不满，想来也是事出有因，毕竟我们这一辈，他算是男孩里乖巧的。
“没准是和女朋友吵架？”二婶寻思着，“我听说他处了个对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