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道是，难道是帝君大人把珠儿唯一的一魂也毁了……”我摇晃着眼前的人，回想着他刚才说到一半的话，“小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，没事你告诉我，我保证不说出去。”
“小哥哥？”那个香喷喷的青年听后狂笑不止，学我的样子晃着他，“哎呀小哥哥，你不好好去看山，看月，看星辰，抗个小仙子回来，你可真是……真是这九天之上最会享受的人了。”
“小四，你和老三在一起呆太久了，今晚回你自己府邸闭关去吧。”小哥哥温柔地对我笑笑，拍了拍我抓着他的手，“别怕，他们没见过女孩子。”
我才觉得刚才情急之下失了礼数，忙放开手退到一边点头道歉：“对不起。”
那香喷喷的青年立刻收敛不少，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：“属下错了，小哥哥可否饶我这次，让我仔细看看这小仙子？”他故意学我叫他“小哥哥”，丝毫没有悔意。
“你愿意让他看吗？”他问我。
我猛摇头：“他太香了。”
那少年浅笑，低首在我耳边轻说了一句：“你不知道，其实……你现在比他还香。”他这话说得我听出了别的意思，他这个“香”一定不是说我身上也有香味，他好像在影射我冥府的事让大家都在讨论，而我，无形中成了众矢之的。是不是这个意思？
“小丫头，你不是想知道冥府的事吗。我先前送信到冥府，可是亲眼所见、亲耳所闻冥府今日之乱。你不想让我说与你听吗？”那香喷喷的青年说完负手而立，“唉……奈何你那小哥哥要我禁足闭关，可惜可惜。”
我当然迫切地想知道冥府到底怎么了，可这小哥哥对属下当真严厉，若真是这个下属有言语不敬之罪，现在我来求情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……我偷偷看向那看山的小哥哥，希望他不要回给我一个愤怒的眼神。
四目相对，眼前的人柔情似水，好像从不会对女生发脾气的样子：“想听他说？”
“全凭你作主。”我双手合十立在眉心，闭着眼不敢看，怕他瞪我，嫌弃我在他下属面前驳了他的面子。
他不言语，我偷偷张开一只眼去看他，他却已站在我身前，见我偷窥，用那修长的食指戳我额头：“淘气。”
应我所求，看山小哥带我到了那座天境之山，离开紫微大帝的宫殿，我顿时觉得轻松好多。虽然紫微大帝和我没什么仇怨，但我还是怕他，毕竟是帝君大人的老爹兼老领导，这要真的拿我兴师问罪，光想想那冰冷的职位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。
彩胥为我设了正餐，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好好吃一顿。我和两位小哥坐在亭子里，一边是云海翻滚，另一边是瀑布飞泻。他俩让我先吃东西，两个人在亭边凭栏远眺小声说着什么。我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通，然后抹抹嘴，表示自己吃够了，想听冥府的事。
小四坐在我对面，小哥哥依旧倚栏看那云海，他叫彩胥收了残羹剩饭，又让茗贞准备茶点。而我此刻心绪不宁，小四刚要开口，我便抬手喊停。
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来听冥府的事呢……我深呼吸调整自己。无常，珠儿的丈夫。我的旧友。我，丁灵，此刻我已没有了珠儿的魂，亦没有了芙璃的魂。
一只手搭在我肩上：“淡然处之，能放手就放手，若不能，就不放。不必强求。”我转头去看说话的人，是看山小哥，忽然觉得他年轻的面庞上透着看透世间万物的神色。
小四性格跳脱，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得有点夸张：“据说这冥府的无常为了救人间的一个小仙女，损了千八百年的修为。”他边说边指我，“不过对于他而言别说千八百年，万年的修为也不算什么。”
“自他自缢至今不过千岁，为何会有那么高的修为？”我问。
小四伸出三根手指：“人间一日，冥府一年。按冥历，无常今年三十几万岁了，修为自然深厚一些，所以这千八百年的修为对他而言不算什么。”他举起茶杯递到唇边又拿开了，“但是，他把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，一半，在自己身体里；另一半，说是在一根头发里。所以，他用一半的元神破了无极之阵，另一半元神被淳夕抓回去丢进了忘川虚境，一边养元神，一边坐忘。”
小四饮了口茶，“原本神仙坐忘呢，是要摒弃平时修行时的贪、嗔、痴和恶念，可没想到谢询这小子的贪、嗔、痴和恶念竟围绕着两个女子。淳夕向来不通男女之事，他见谢询左右为难无法抉择，就把一凡间小女子抓去当什么解语花。结果不知这花是如何解语的，谢询醒来的一瞬哇地吐了好大一口鲜血，害得淳夕以为他仅存的这一半元神受损，命不久矣。”他说到此处故意停下来看我，我左顾右盼装没看见他的眼神。
他又饮了茶接着说：“范无救说谢询那厮当时看咱们淳夕的眼神，那是要吃人的。但是没等他发怒，屋里就飘进了两缕仙气，一缕落在那无常手中的夫妻发结上，另一缕说是落在淳夕剑上。”他边说边回忆边点头，“对，剑上。就这两缕仙魂，让谢询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，白衣服都染红了一半。两大口血，这是多重的伤啊，结果谁想他疯了一样不管不顾、二话不说提剑就朝淳夕面门刺。淳夕又不还手，就这么一路从无常帅府，一直把咱们淳夕逼至黄泉。我去的时候看得可清晰，招招致命，毫无尊卑有别之念。”
我猜大概他知道珠儿余下那两魂已经散了，生气帝君大人为什么当初要阻止他用修为养着亡妻。如今珠儿最后一魂已经回到他手里，他应该很珍惜吧……而我，我应该替他高兴。我再不用做代替品了，他再不必把我当珠儿了，自此，我们终于一别两宽。
栏外的云海静静流淌，我不同它们说话，它们也不说话。飞泻的瀑布倒是低声唱着歌，歌声有些晦涩，我听不太懂。天空碧蓝，与黄泉的天截然不同，却像那日我偷听他在窗外训戒属下时看见的天一样。
那一日的好奇，今日的畏惧，都让我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