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婶刚想反驳,却见程慕清手上的匕首离蔡大的脖颈紧了些,她吓得连忙将那少年得长相一一讲出。

    末了,程慕清看向林珩。

    林珩点头,表示自己已记下。

    林珩在这个方面,越来越熟练了。程慕清心中颇有些感慨,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。

    “荀佳的死,都是你们逼的吧?”程慕清语气淡然。

    “我们逼她什么了?”蔡婶尖声道,“那个女人不嫁人?她嫁给我儿子算是她福气了。我儿子憨厚老实,她有什么好挑的?好好过日子多好!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?她还有了孩子,就更应该好好在我家带着过日子。她可真是个毒妇,居然还想用红花打胎,不想生孩子。可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?”

    她声音尖锐刺耳,句句都是她站理。

    “身体是她自己的。”程慕清面上冷淡,“她有权决定嫁给谁,有权决定生不生孩子”

    “那她还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呢!”蔡婶叫道,“我花钱买了她,就是为她做自己的?”

    “呵~”程慕清突然笑了,“既如此,那我便把你们母子买了吧。我看你虽然上了些年纪,却还是可以扔给军营那伙人尝尝鲜。至于你儿子充军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蔡婶脸色当下一白,十分不可思议,“你你一个姑娘家家,怎么有连说这腌臜事?你!你也敢?你凭什么?我告诉你,你今日都出不了这个村吧!你即便不能跟我儿子,村里还有许多男人他们肯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,到时候我看你,还有谁要!你个臭彪子!”

    “我为什么不敢?”程慕清抬头,望了眼天。

    夜幕漆黑一片,连星星都看不见。

    昏沉的月色勾勒出她棱角分明的脸蛋,她鼻梁很高,一双杏眸好似盈满了水。

    “时间快到了。”

    她唇角微微勾起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蔡婶蹙眉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你们这个村要完蛋了。”

    蔡婶满脸不解。

    但紧接着,她就听见无奈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。

    林珩推开门,站在面前的是崔护卫。

    “王爷,王妃。”崔护卫抱拳,“金鹰司已控制住整个村子人。”

    虽然过程有些困难,村落的人十分团结,哪怕金鹰位亮出自己的刀刃,也没阻止。

    村中的男子们,皆拿着木棍镰刀之类的东西反抗,想击退金鹰司。

    金鹰卫也不是吃素的,你们拿命抵制,那他们便拿命震慑。终于,在连杀三名壮汉后,这群人老实了。

    他们给了他们三次活命的机会,既然不肯配合,就莫要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。

    程慕清看见不远处的红黑相间的官服,默默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之前京兆尹调查时,便被在村民以命相阻拦截。当时京兆尹没理由,所以没有硬闯。

    而如今,金鹰卫完全可以以“齐王殿下被绑到此处”随意调查这个村落。

    虽然完全可以以“齐王”的名义,闯入村庄,拿些这群人,细细询问关于荀佳的问题。

    但这样肯定会受到村中人抵制,如果在相互拉扯中伤了一两个人。林珩是会被扣上“胡闹”、“草菅人命”的罪名。

    谣言是最可怕的,解释也是最难的。

    她希望,林珩能像阳光一样活着,受万人钦佩。

    而不是因为她查这件事,被连累,被人诟病

    金鹰卫都是训练有素的,加上如今的事出有因,当场便将村中所有人控制了起来。

    后来的事,都是今夕崔护卫报上来的。

    这个村子中的所有人都是惯犯,村中一大半女性都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正经人家姑娘。

    这群姑娘有普通百姓家的,也有小官家的庶女。

    牵扯出这么多人,金鹰司也很是意外。飞鹰使们加班加点的审讯,将案件汇总,联系被买女子的家人,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。

    至于程慕清,早已离开。

    她急着往家赶,与林珩各骑一匹马匆匆往京城赶。

    此时已经宵禁,城门本应该是关着的。程慕清去之前,嘱托今夕去找林砚帮忙,因此城门现在留着一条小缝。

    两人亮出身份,便顺利进城了。

    城中一片寂静,万家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齐王府。

    程慕清大步来到正厅,刚入门,便瞧见地上跪着三名少年。其中一名便是阿风,另外两个程慕清认识,是满香楼的小厮。

    “正好你回来。”苏雅亦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,翘着二郎腿,“这两人夜闯王府,我给拿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程慕清朝他拱了拱手。

    苏雅亦微微扬起头,看上去居然有几分邀功的姿态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不是好多天没看见阿风了,觉得奇怪,所以趁我不在齐王府,来找阿风?”程慕清看向他们,眉目舒展,看上去心情好极了。

    今日收获颇多啊。

    她心中感慨。

    几人没说话,只是愤愤的望着她。

    “阿风,你到底再和什么人勾结?”程慕清将目光转向阿风,“荀佳当初到底看到了谁,竟让你产生了杀心?”

    所说杀心,其实也对。毕竟将一名刚及笄的少女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,当一个陌生人的妻子那岂不是,杀人诛心。

    “那个人,你知道,也没办法扳倒”阿风笑着,抬起眼睛看向棚顶。

    屋内烛灯忽闪,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    程慕清顺着他的视线上移。

    目光逐渐变得冰冷。

    她回过神后,突然蹲下身,去扒阿风的裤子。

    幸好林珩眼疾手快,抓住了她的手,“阿清你想干什么?我来做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~”阿风笑了,身子一动不动,盯着程慕清。

    “目的是什么?”程慕清沉声问,“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林珩?”

    阿风没说话,表情漠然,“我只是听命行动。”

    “林珩这辈子都不会卷入什么宫斗”程慕清抓住他的衣领,双眼几乎要喷出火,“他会平平安安,舒舒服服的度过一生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你说得算的吗?”阿风淡淡道,“齐王妃,你真得很聪明,能猜到有人想利用齐王占据天下。但你能怎么做呢?无凭无据,你能扳倒谁?别说是我幕后得人,就连朝中任何一个大臣,你都板不掉。”

    程慕清紧绷着下巴,脸色越发难看。

    “想要不受人控制,就要变强。”阿风说道,“只有被人忌惮,才不会让人摆布。我给你出个主意,让程侯爷回到朝堂吧。”

    “想的美。”程慕清站起身,略一调整心情,转身对苏雅亦说道,“阿风与年前那两个人牙子是一伙的,前几日还雇凶杀我这三个人,你看着办。还有满香楼,满香楼是启国旧人汇聚的地方,也参与了不正当贩卖人口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苏雅亦一笑,他打了个响指。

    屋外站着的飞鹰齐齐入内,将地上三人带走。

    苏雅亦起身,着手准备去调查满香楼。

    人陆陆续续离开,正厅突然陷入一片安静。

    “阿清。”林珩喊她,“你不要闹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啊,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中?”程慕清敲了下他的头,“有人想扶持你成为傀儡皇帝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会做。”林珩眼底闪过一丝厌恶。

    程慕清突然想起梦中的他,穿着不合身的黄袍,将她护在身后,“那,即便友人拿我威胁你,你也不许当。”

    “”

    对方有些沉默。

    “答应我。”程慕清拉起他的手,与他的小拇指勾在一起,“答应我,一定要成为闲散王爷,不能卷入复杂的夺嫡之战中。”

    林珩想反驳,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。

    “阿珩。”程慕清唤他,“你要相信我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”

    复几日。

    案子接二连三结束,程慕清从苏雅亦那看到了卷宗。

    对于山村中的众人,以“买卖同罪”处以死刑。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,但拿些被卖入村中的女子居然会汇聚到一起,求朝廷放了自家夫婿。

    她们跪在城门口,齐齐喊着,要求放人。

    程慕清一开始很惊讶,后来听翠兰讲,那群女子都已经被命运打败。已经屈服这不公的命运,只想安稳守着丈夫孩子度过余生。

    京兆府本不想理会,但奈何这群人的呼声太高,舆论压力也太大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如了那群妇人的心。

    也是这群人被放的那日,程慕清才听到一些京城中的风言风语。大致意思是——

    女人嘛,都是要成亲嫁人的。他们虽然被卖,但好歹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差。和普通女人一样,守着丈夫孩子,伺候婆婆

    从前,程慕清一直认为大晋还不算封建。

    直到现在,她才明白。原来不封建只是在她眼中,只是在身份较高的贵族高官眼中。

    最普通的百姓眼中,大晋又是一个样。

    对于满香楼,金鹰卫扑了个空。

    他们早已转移。

    程慕清出府后,曾去过一趟。

    发现原本热闹的满香楼已被兑出,如今变成了客栈。客栈的老板长相颇为富态,逢人就笑。

    她一时有些恍惚,竟觉得满香楼可能只是她的幻想。

    日子推移,京城风平浪静,一切都回归了正规。

    陆修前往长安的这日,程慕清与林珩一起去送。

    五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,明明昨日还是大晴天,今儿便下起来连绵不绝的小雨。

    程慕清与林珩各撑着伞,站在桥头。

    虽然与陆修的交情并不是很深,但陆修帮她控制好了京城中的舆论,又帮她找到了荀佳的位置。程慕清觉得,还是有必要送行一番的。

    眼下连绵细雨逐渐有变大的趋势,程慕清心中便有些后悔了。

    陆修这次去长安是去照看丝绸生意的,陆记商行的小厮们早已将东西搬上船,只等着老板来便可以离开了。

    两人又等了片刻,才看到一身着淡蓝长衫的年轻人匆匆跑来。

    他一头转入程慕清伞中,抬眸瞬间,与她对视。

    陆修其实长的很俊秀,辅一相看,竟让人有些惊为天人。

    虽然程慕清不是个看脸的,但也还是不自觉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陆修连忙身子一侧,转入林珩伞下。

    林珩手腕微微一动,将伞倾斜了些。

    感受到雨水直击天灵盖的陆修缓缓挪了挪步子,蹭到林珩身前。

    “雨天二位还来送再下,实在是荣幸之至。”陆修朝两人拱手作揖,“若二位近期去长安,我肯定会好好款待。”

    “这恐怕用不着。”程慕清摆摆手,如今暗中有人盯着,满香楼的那活贼人还未被发现,她也不敢瞎走啊。

    “这块牌子便送给齐王殿下,齐王妃了。”陆修双手捧着玉牌。

    玉牌光滑干净,上面刻着个“陆”字。

    虽然如今天色阴,程慕清还是能看出这块玉的价值不菲。

    “太贵重了。”程慕清如此说道。

    “拿着这玉牌,可以到陆记商行换取情报,也可以随意进出我名下所有的商行食肆等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给我?”程慕清不解。

    “自然是投诚。”陆修笑着说道,“况且,齐王妃救过我性命,我这个人,向来知恩图报。”

    程慕清迟疑片刻,收下了这块玉牌。

    以目前的情景来说,她的确需要很多关于朝政的塘报。

    见她收下,陆修又是咧唇一笑。

    他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,十分舒服。

    林珩再次默默移动了下伞。

    “在下先告辞了。”雨水再次直戳陆修天灵盖时,他拱手作别,转身跳上船。

    烟雨朦胧之际,男子背影肃萧,身材颀长,宛如书中的潇洒剑客。

    他立在船头,再次对二人遥遥一拜。

    “如果来长安,记得找我。”

    少年声音带着磁性,在这连绵细雨中显得格外悦耳。

    河上的小船越行越远,程慕清拉着林珩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一阵微风吹过,雨水眯了她的眼睛。程慕清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,余光瞥到一道白影。

    她看过去时,林珩正呆呆的站在雨幕中,手上的伞飞到了他的身后。

    奇怪,刚刚的风有这么大吗?

    程慕清心中虽有疑惑,手却比脑子先一步举高,将伞撑在他的头上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林珩语气带着点愉悦。

    “客气什么?”程慕清歪着脑袋看他,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的,水灵灵的,看上去十分可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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