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真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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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笔买卖,钱没赚到不说,回龙观还多了个累赘,搞得章飍苦不堪言。

    小皇子朱五斤躺在地上,睡了过去。被东方、诸葛二人揍得鼻青脸肿还能打呼噜,心倒是挺宽。

    大雨不知何时停下。

    章飍抬头望天。

    空山新雨后,天气晚来秋。

    雨停之后,空气中满是泥土青草的味道,虫鸣、蛙叫声不绝于耳,反而显得回龙观更加清静。

    回龙观也不是一无是处。

    香火虽不旺盛,但胜在山幽林静,天地之间的真元充盈,尤其是日出、雪落、雨静之时,空气中的尘垢被洗涤,正是修行的绝佳时机。

    章飍提剑来到后山。

    断崖。

    这是他平时练功处,此处视野极宽阔,从断崖望去,可以看到太极门的殿宇坐落于群山之中。

    天柱峰下,祖师爷张三丰的以剑为笔,落下八字箴言,依稀可辨。

    咚咚咚!

    暮鼓声响。

    又到了晚练的时节,数百名外室弟子从房舍中踊出,来到太极殿广场之上,开始操练。

    安静而有秩序。

    当年,章飍也是这些学徒中的一员,如今他只能在这里,独自一人站在断崖处,望着他们。

    若不是当初那件事,他不会被太极门除名。

    但要重新选择一次,他依旧如此选择。

    他眼睛落在人群中,似乎寻找某个人。然而,距离相隔太远,根本辨别不清,只能将目光放在熟悉的剑位之上。

    许久后,章飍失望的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没有她。

    章飍深吸一口气,排出心中杂念,开始练剑。

    今日,武道人关于剑法剑招的一番言论,触动了他。他虽主张剑无定式,讲究随机应变,不必拘泥于招式。但前提是,所有招式了然于胸,然后将他们忘却抛弃,才能达剑法上乘。

    紫霄剑法虽是太极门最初级剑法,每一招却都是武当前辈们智慧的结晶,他一番的改动,太过于张扬个性,反而失去了武当剑法的妙意。

    正如少林以七十二绝技扬名,武当派则是以剑名闻天下。

    武当剑法极多,除了只有长老级的人修行的太极剑法外,光是章飍能叫得上名字的剑法足有三十多套。当然,武当外室弟子,能够修行的只有紫霄、玉虚、无量、黄庭四套剑法。

    章飍在太极门学艺两年,只学了最初级的紫霄剑法,玉虚剑法、无量剑法是中极剑法,而黄庭剑法则是外室弟子唯一能接触到的高级剑法,属于选修剑法。

    能学到玉虚剑法之人,才有资格进入武当内院,成为武当内门弟子。

    高级剑法一靠悟性、二靠天赋、三靠勤奋,三样缺一不可,有些弟子哪怕进入内门,穷其一生,也只能在其中一套剑法上有所成就,而号称武当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弟子青木,也不过学了四套高级剑法。据说他的黄庭剑法已练至第六重,传功院中许多师叔师伯也未必是他对手。

    章飍初入太极门时,曾以青木师兄为目标,然而那件事后,章飍失去了超越青木的机会。

    章飍摈弃杂念,进入忘我境界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他感应到新雨之后,空气之中真元较以往更为精纯,这是以往没有感觉到的。

    长剑如虹。

    起初,他练的是紫霄剑法,然而进入状态之后,他脑海之中再无剑招。

    他看到天空中的飞鸟,长剑随之轻舞,他看到蜻蜓点水,长剑则数度急刺。

    不必遵循剑招,所见,便是剑招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中,他已经窥探到了剑法最高境界,只有修行到了小宗师境界,借助机缘才有机会触摸到的武学奥义,虽然修为并未达到,但却已被他找到了诀窍。

    剑之所指,他感觉到天地真元的波动。

    《内力真元源考》中记载,真元是一种没有形状的能量,就如水一样,存储到丹田之内,全身经脉为渠,使用时通过各处窍穴释放出来。

    这已是武林中公认之理。

    可章飍却有了不同的感应,他是一种波动,也是一种粒子,真元具有波粒二象性。

    在以前,他提出这个理论时,众人以为他异想天开,故出狂言,可今日的这种感悟,更加笃定了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真元,只是能量的一种传递。

    一剑斩出。

    滋滋!

    生锈的铁剑之上,竟有一道微弱的光泽。

    章飍以为是错觉,可先前那一剑,无比真实的映入眼中。

    他又试了几次,那道光泽始终没有出现。

    刻意为之,反而不可取。

    天色已晚。

    太极门众人练剑完毕,又纷纷回到了堂舍之内。章飍苦笑摇头,提剑回到回龙观。

    练剑,一刻不能停止。

    但肚饿,确实要人性命。

    朱五斤已经醒了,武道人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,正在给他做思想工作。

    看到章飍,武道人眼睛一亮。

    外表虽然没有任何变化,但章飍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与往日不同,以往练剑完毕,章飍全身累地虚脱,但不知为何今日他却没有一点疲倦感。

    “你小子是捡到秘籍,还是吃了千年灵芝了?”

    章飍白了他一眼,“上顿饭,还是那夹生的烤红薯。不像某人,还在瓦罐里藏窝头。”

    武道人尴尬一笑。

    章飍来到米缸前。

    缸已见底。

    他怀中倒是有五百文,可今日回来匆忙,没机会去买米,他从缸中找了十几个米粒。

    好在回龙观外有不少野菜,他摘了一些,放了首乌根、几个大枣儿,撒少许盐,与米粒混入锅中,半个时辰后,一锅野菜粥出炉。

    香气四溢。

    观里忽然多出一个人,问题来了。

    只有两个缺口的破碗。

    他盛了两碗粥,一份给武道人,一份放在朱五斤面前,自己则搬着铁锅,吃剩下的那些。

    章飍、武道人风卷残云,很快吃完。

    可朱五斤面前的碗,一动没动。

    他心中依旧满是怨气,本来锦衣玉食的皇子,被那恶婆娘一阵枕边风,把他吹到了这破落地儿,看着那满是污渍的破碗,根本没有任何食欲。

    更何况,他还刚挨了一顿揍。

    总有一天,小爷我会让那恶婆娘、死人妖,付出代价,还有眼前这两个骗子。

    武道人道“事已至此,你还是吃点吧。”

    朱五斤恶狠狠道,“我朱运,就算饿死,从这里跳下去,也绝不吃你们一口东西!”

    肚子咕咕直叫。

    但皇子的尊严,绝不能丢!

    武道人摊摊手,“小子脾气还挺大,不吃拉倒,正好我还没吃饱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要去拿朱五斤眼前的那一碗粥。

    朱五斤心念一动,此处不是久留之地,但就算要逃走,也得吃饱才有力气,不如先跟他们虚与委蛇,等他们睡着了,趁他们不注意,偷偷溜走。

    “慢着!”

    朱五斤道,“谁说我不吃了。”

    他端起碗。

    一股野菜的清香渗入鼻中,他生于皇室,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,但这野菜粥却是头一回喝。

    “真香!”

    一口气喝完,问章飍,“还有嘛?”

    章飍指了指手中铁锅,“还有半碗,来点儿?”

    朱五斤满脸鄙夷。

    吃罢饭,章飍语重心长道,“你虽是皇室子弟,但如今也算入了我大极门,门内的规矩,还是要跟你讲讲的。”

    武道人讶然道“大极门哪里有什么规矩?”

    章飍道,“以前没有,现在起,就有了。你想找死,我没有意见,绝不拦着,但我却不能不为我族人考虑,所以在大极门,第一个规矩,便是没有允许,不得走出门内半步。”

    朱五斤冷笑,“这大明天下,无论哪里,本皇子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谁能拦着?”

    “你不说我倒忘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拿起绳子,朝朱五斤走去,朱五斤往后一缩,“你想干嘛?”

    “你若逃走,我们命就没了。所以先委屈你一下,再绑着睡一晚上,反正你也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朱五斤想死的心都有。

    本来计划今夜逃走,谁让他多嘴呢?

    五个死扣,将朱五斤紧紧锁死。难受归难受,但若大小号,那怎么办?

    章飍早已替他考虑好,“这是武老道,你若方便,找他帮忙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凭什么是我?”

    “你手肿得厉害,反正也睡不着,今夜就麻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入夜后。

    朱五斤睡得如死猪一样,什么逃跑,什么溜走,担心都是多余。

    武道人在半睡半醒间哎哟哎哟的喊痛,让人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章飍躺在木板上,翻来覆去,无法入眠。

    白日发生的事,将他原本平静而快乐的生活,一下子全部打乱。

    恶太监,小皇子。

    一切就如梦幻。

    在武当学艺未遂,族人的生命,却因一时胡闹而陷入危险之中,怎么办?

    大极门,太极门。

    只差一点。

    天渊之别。

    他得为将来考虑。

    一走了之?

    家族受到牵连。

    把这狗屁大极门办下去?

    拿什么办?困难重重。

    还有小皇子这个累赘。

    章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
    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,胡思乱想之间,山中有鸟鸣之声,东方渐白。

    天色已亮。

    武道人年纪大了,起得早,看到章飍眼圈发黑,显然是一夜没睡。

    “放在以前,日上三竿太阳晒到屁股你都不起,想不到昨夜竟然失眠了,哈哈!”

    章飍没有心思开玩笑。

    他一脸凝重的对武道人说,“武老道,我决定了,要创立大极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