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梅上班的律所离刘惠家很近，没多大会儿，苏梅就到了，刘惠开了门，从苏梅手里接过两大包打包的菜，往瑶瑶房间看了看。
“我带小杰去医院了。她一个人在家，整整一个上午，一个字没写，我就说了她几句，你看看！”刘惠指着紧闭的房门，又是一阵悲从心来。
苏梅拍了拍刘惠的肩膀，“初中的孩子，青春期，都是这样，放宽心。我去看看。”
“嗯。我去煮面。”刘惠进了厨房，探出半边脸，看着苏梅敲开门，进去了，松了口气，打开火开始煮面。
苏梅进屋，走到桌前，看了看已经订正了一半的数学卷子，顺势坐到桌旁的床沿上，示意瑶瑶接着做作业。
瑶瑶垂眉垂眼，坐回桌前椅子上，拿着笔，接着订正。
“作业多不多？看起来都会做的啊。”苏梅看了一会儿，没话找话。
瑶瑶横了苏梅一眼。
“怎么回事啊？怎么又跟妈妈闹上别扭了？我觉得你一直都挺懂事儿的。”苏梅想了想，直截了当问道。
她没结婚没带过孩子，极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，她对瑶瑶，一直都是当大人对待的。
“我没事儿啊，是她。”瑶瑶握着笔往后举了举，“早上起来，一张脸就难看的吓人。刚才，好好儿的，她啊啊两声，就冲出去了，把小杰吓坏了。
“我没事儿，你去看看她吧。”
苏梅眉梢扬起，片刻，刚要站起来，又坐回去，头往前伸到瑶瑶面前，犹豫了下，问道：“你爸爸几天没回来了？”
“好几天了。”瑶瑶闷声道。
“你爸爸起诉了，要离婚，这事你知道吧？”
瑶瑶手里的笔顿住，呆了片刻，垂眼道，“我猜到了，爸爸昨天给我打电话，哭了。”
“爸爸说什么了？”苏梅追问了句。
“就是什么他肯定不让妈妈把我逼疯啊什么什么的。我好好儿的，你跟妈妈说说话儿吧。”瑶瑶看着苏梅。
“好。我带了老正兴的八宝辣酱，一会儿出来吃饭？”苏梅站起来，看着瑶瑶道。
“嗯。”瑶瑶点头。
苏梅进到厨房，刘惠正用热水再过一遍煮好的面。
“瑶瑶……”
“瑶瑶没事儿，说了一会儿出来吃饭。”苏梅打断了刘惠的话，“你刚才怎么啦？瑶瑶说你啊啊地叫着冲出去，把小杰吓坏了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刘惠有几分尴尬，片刻，又涌起股疲惫和伤感，“楼下修树枝，咣的一声，我以为是瑶瑶……”
刘惠垂着眼，后面的话没说下去。
苏梅呆了一瞬，反应过来，顿时哭笑不得，“你说你，怎么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，一惊一乍的，你怎么想的，怎么可能嘛！”
“怎么不可能！今天新闻里就有一个，跳楼了。
“你没带过孩子，你不知道，什么都能有个万一，就是孩子！”刘惠一声长叹，“一丁点儿都不能疏忽。”
“好吧。”苏梅将碗递给刘惠。
她自己确实没生过，也没带过，孩子的事儿上，她没有发言权。
刘惠盛了面，苏梅端出来，走到瑶瑶屋门口，敲了敲，“瑶瑶，吃饭了。”
瑶瑶开门出来，一把揪住正要用手去抓油爆虾的小杰，“跟我去洗手！先洗手再吃饭！”
“你瞧瞧，不是挺好。”苏梅指着拖着小杰去洗手的瑶瑶，示意刘惠。
刘惠垂眼嗯了一声。
瑶瑶带小杰洗好手出来，几个人坐下，苏梅看着先往小杰碗里舀了勺八宝辣酱的瑶瑶，笑道：“刚才楼下修树，树枝掉地上，你妈妈以为是你掉下去了。”
“我干嘛掉下去！”瑶瑶瞪眼愕然，从苏梅看向刘惠。
“你跟小杰有一点儿不好，你妈妈就难过的活不下去。”苏梅看着瑶瑶，笑眯眯地说道。
“我和小杰好好儿的，是她自己不好。”瑶瑶再斜了眼刘惠。
她对这个亲妈，真有几分嫌弃。
“我怎么不好？我不是就是让你做作业……”
“瑶瑶是说你气色不好，是吧瑶瑶？”苏梅打断刘惠的话，赶紧打圆场。
“嗯。”
“你看看，瑶瑶是心疼你。”
“她能好好学习，好好做作业，才是真正心疼我！”刘惠声气缓和下来。
“吃饭吃饭，先吃饭。”苏梅努力打圆场。
刘惠刚剥了几只虾给小杰，手机响起，刘惠按通手机，听了几句，变了脸色，尖利叫道：“你叫他来！你让他跟我说！我听你说什么！我不听你说！”
刘惠猛地按断手机。
苏梅吓了一跳，瑶瑶紧紧抿着嘴，一只手用力抓着筷子，一只手握住了小杰的手。
“谁的电话？”苏梅问道。
“律师。”刘惠哽着喉咙答了句。
“没事儿没事儿，吃饭吧。”苏梅示意瑶瑶和小杰。
四个人都没再说话，吃了饭，苏梅帮着刘惠收拾了碗筷，洗了手出来，踮脚看了看挤在沙发里的瑶瑶和小杰，一边示意刘惠往外走，一边笑道：“瑶瑶看着弟弟，你妈妈送我下楼，我跟你妈妈说说话儿。”
“嗯。”
刘惠和苏梅一前一后进了电梯，苏梅皱眉问道：“刚才是谁的电话？怎么回事？”
“一个律师，说他是蒋永的律师，说要跟我谈财产分割，孩子抚养。”刘惠话没说完，喉咙就哽住了。
“那确实应该让蒋永当面跟你谈。”苏梅一句话没说完，就觉得这么说不合适，急忙回转道：“蒋永也是，这一回怎么闹成这样了，竟然摆出了这样的阵势，哪有什么大事。”
“我觉得，他这回是真要离婚了，那个律师说，蒋永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，说我没有能力抚养孩子。”刘惠神情晦暗极了。
“你刚才，”苏梅犹豫片刻，叹了口气，“都到这份上了，我就直说一句，你刚才不该跟律师那个态度，第一，尖叫发泄不能解决问题，只会恶化问题；第二，你这么一叫，让人家律师怎么看你？要是蒋永说他跟你离婚，是因为你脾气暴躁成天尖叫，那你这一尖叫，不是坐实了么？
“早十几年前我就跟你说过，不管情绪如何，都要好好说话。”
“我……”刘惠想辩解，话没说出来，眼泪先下来了，“小杰发高烧，我一夜没睡，拖着他去医院，到处排队，回到家，瑶瑶又那样。我实在是……”
刘惠喉咙紧紧哽住，她说不下去了。
她很累，很乱，很烦，浑身无力。
苏梅抱住刘惠，搂了搂，叹了口气，“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律师？财产分割这一块，最好有个律师，我从所里给你找一个吧，以防万一？”
“不找，他要离婚，还要把孩子都带走，我还有什么活头？”刘惠由委屈而忿懑。
“千万别这么想，要不，”苏梅叹气，“要是那个律师再来电话，你让他打电话给我？我劝劝蒋永？”
“嗯。”刘惠沉默片刻，嗯了一声。
她个子本来就小，这会儿靠着墙，垂头缩肩的站着，显得很是孤单可怜。